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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天的矿味
日期:2025-09-26 信息来源:七处小回沟选煤厂


大抵是秋深了。清晨推开宿舍的玻璃门,一股混着矿山独有味道的凉气直往领口里钻,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
选煤厂的秋天是从车窗外飘过来的——那些沾着煤末的杨树叶,黄得不甚纯粹,像在墨水里浸过一道,三三两两落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,随着轰隆隆的声响被车辆带去了别的地方。这些小杨树,前几日还绿得发亮,如今却黄了半边,叶片上薄薄的晨霜还未完全褪去,像是矿工脸上未来得及擦净的汗痕。

这时节最恼人的是那连绵的秋雨,可今年的雨水还格外的多,矿山裹在雨雾里整整六天了。我们在这六天里也仿佛开了时间倍速,直接加速从夏末进入深秋——上周还是单薄的夏裤,这周已经恨不得把厚秋裤焊在腿上。绵绵的雨水打在已泛起焦糖色的斑驳的叶子边缘,又顺着叶脉滑落,在积水洼里砸出一个个小圈圈。我伏案整理活动材料时,总能听见雨声隔着双层玻璃嗡嗡地响,像远山的叹息。等我走出办公室后,这淅淅沥沥的小雨,已把矿区的水泥路泡得发亮,运煤车碾过时总会溅起黑褐色的水花。

午休结束后,我们几人站在窗前赏雨,同事老刘感慨道:“外面漫天大雨,我们这三五好友只上一个火锅,围着热炉子涮羊肉,再烫点小酒,吃着喝着,窗外风声雨声大作,那可真是美啊!”不说不要紧,一说一群人肚子里的蛔虫都被勾起来了,于是便相约晚上去小食堂开小灶。

下午四时,选煤厂的机器声忽然密集起来。我打着雨伞路过主厂房时,看见机修工正弓着腰检查重介旋流器。他的劳保鞋踩在有积水的地面上,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,与破碎机的轰鸣交织成奇特的韵律。浓缩池畔的照明灯亮起时,无数雨丝突然变成了金线,把煤泥水照得如同流动的墨玉。最震撼的是起车的时刻——重介车间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,像是巨兽在深渊里苏醒,精煤皮带开始缓缓蠕动,渐渐加速成一条黑色的河流。

下班后,我们踩着湿漉漉的水泥路往生活区走,路旁草丛里积着被雨打落的花瓣,碎金子似的粘在鞋底。等我们简单洗漱完走进小食堂时,窗外的雨丝斜打在玻璃上,划出一道道带颜色的痕迹,而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。准备就绪后,我们开始涮锅子。羊肉卷在滚汤里打个转就蜷成云朵状,我们一边夹肉,一边举杯,常温的可乐入口冰凉,更是将肉香充分激发开来。

第一碗蘸料被稀释后,我舀了一小勺辣油滴进蘸料,红油晕开的工夫,看见玻璃窗上映着我们的影子,与窗外灯火通明的选煤楼逐渐重合。室内火锅的热气熏得眼镜起雾,宋工摘下来擦拭时说道“天天闻着煤味、油味、铁锈味啥的,现在闻着这肉味是真香啊。”惹得大伙一阵笑。

我忽然想起网上的一句话:“矿山的秋天是用煤火煨出来的。”是啊,这里的秋味不在桂花香里,而在皮带廊的铁锈味中,在液压油的腥涩里,在火锅升腾的蒸汽间。而矿山的生活,既是在报表数字的枯燥里藏着皮带廊的轰鸣,更是在连绵秋雨的阴郁中等着小食堂那锅滚烫的羊肉。

开窗换气时,雨中的煤味裹着凉意涌进来。远处中班的半挂车正鸣笛,声音穿过雨幕,像秋天在矿山脊背上敲下的印章。而那在雨幕中亮起的尾灯,分明是这深沉秋夜里最暖的星火。(宋玉龙/文